昌都既破，程将北军取那曲，燚将南军取林芝，期日会于逻些。而吐蕃禄东赞使东突厥，颉利知之，飨之辞之而无所言。禄东赞虽归，然揆度私以为突厥出兵有望。颉利果召群臣，讨以夜昼事。
己丑暮春，东突厥提戈大唐。太宗观天下民事而听吐蕃兵事，吐蕃战事得利而天下万事复兴，朝堂上下无不拱手而贺。此间东突厥势猛虎，以大唐之怠破边境，逾月竟逼长安。
赞普闻之则喜，念唐军将退。
然则唐之开国诸臣，多留唐土。太宗之取吐蕃，所赖者白燚。故天子盛怒，既收失地，复命李靖率众将统兵十万，出击突厥。然战火所至，瘴气弥散，瘟疫横行，染于帝京。
顾洛日日闲坐顾府上，无忧衣食，有奇珍异果之福。初，洛兴然游集市，甚喜之。然数月，便恹恹然不出，日日伫望于南。
婢女进曰：“小姐可是不适，茶饭不思，忧病之染。”
“茶饭固是不思，所病者一人也。”
婢女又曰：“倩医否？”
“病由心生，如之何愈？”
婢女无奈退去。
数日，洛卧病。太医至，方觉瘟气入体。
方此时，白燚南征且年。
四年，冬春之际，洛起病榻，命研笔墨。书词《云洛兮·春水畔》：
“花开落，空守知，相顾南山石阶。槛边阑干影疏斜。 放柳岸，望水穿，了却琴弦难别思肠。舞榭袖红，问雪三月人。”
作罢，蹙眉轻叹，似有所惜所感。往事回溯，潸然泪下。
——“然。将守空楼也！”
——“将作闺怨词也哉！不过戏恨事也哉！”
——“闺中缯，子不曾，小小西楼月喃。叶思飞花落满殇。 何处问，子逡巡。殆不若繁红锁玲珑。岑路谁人，可藉泠青轮？”
——“闻之可矣，细视则有雕琢嫌。花、叶、月、缯，千万事物竟皆有情，何其愁也！然待汝亲历，淡淡而绵，浓浓而延，有情似欲绝，非此多情而倍千万事、千万物，直抒疾呼‘吾思也！吾愁也！吾之不见也！’。况两片花、月累之赘之糅之杂之，无所序哉！”
——“君若似曾守阁也？”
“彼时君不曾守阁，我亦不曾守阁。此时君万里征途，我却闺中独酌。”洛喃喃失神，举盏痛饮。饮罢，胸中似灼，烈咳不止。
婢人蒙面苦劝：“小姐勿饮，重疾上酒，将有不禄。”
洛披发垂头，肤色白苍，唇翳微动：“不饮，不殁乎？”
婢无言。
洛遂又书《云洛兮·既冬雪舞》：
“风花月，浅愁眠。绯红鹧鸪寒天。十里雪恋怅长亭。 紧心倩，乱酒迭，离不去三千暗鸦喧。重游魂萦，寻梦共华韶。”
书毕，咳血。俾人欲制之而不前。
“不得见燚矣。”洛自言。俾人皆默。
又取信笺，执笔不语。无何，行云流水墨留处。
“许久未见，此去逾年。君语我，不可戏。不自意，flag立。而彼时一别，竟终焉之面。
“将万千愁绪作嬉笑，愁绪亦万千嬉笑我。自以人生一瞬，再多年华亦不胜宙宇，纵经年别离，不过白驹过隙。然此时，只笑我痴狂。君去之后，晨昏为春秋，四季为干支，身未衰，心先老。叹不逢时，又染顽疾。
“再不可见君矣！
“不曾语之父与母，勿扰之可。他日君归，方递吾言。
“妾不曾言心属君，妾今将言心恋君。妾不曾以妾自称，请妾自称于此耳！
“妾再不可见君矣，不自意，葬北丘。
“愿君莫北顾。”
顾洛绝笔。如是。
是年三月，东突厥破，李靖胜归。
是年三月，燚与程会军逻些城下。赞普使求和，太宗允之。
是年三月，洛病故。
至于十五年文成嫁吐蕃，后事也。
是年夏末，燚归帝京。
顾府人去，一纸书信空留。
媵人三日不见燚，太宗昭之，不从。三日后，蓬发枯面出，正衣冠，车行洛阳，欲携父母归。
顾岸沉吟嗟叹，后婉笑辞之，不出村陌，黯然田中。
燚再拜。归京乞休。与太宗史官商，隐其迹。故后世皆不知有此人，唯野史残有星点。故人皆不知其所字。有言曰：洛阳塞外邨有古稀人忆语，顾字之“明涅”。
后，无人知其所终。
洛阳有山，荒无人烟。一日，有孤露宿山外。时洛阳涝灾，人不能自保。顾有田亩，微有为害，乃烹而稀之，放难民。闻有孤宿山外，欲养之。至而不见其人。
人语，一白衣秀士领之归。
数年，又有樵夫语，山中有隐者，一少一而立也。
而立青年谓少者曰，顾云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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